“神女就不是妹妹了，就不能來接姐姐了？”宿清涼涼道。

“你這女子怎麽如此胡攪蠻纏，小僧知道了，你就是嫉妒神女，慧遠師叔說的沒錯，你果真是孽障。”敦嚴是剛剛入寺，還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。

“你怎麽跟我們小姐說話呢！”憐香當然聽不下去了，她大聲道。

宿清擺擺手攔住了憐香，現在她才明白為何這孟若絮為何要讓她來這寺廟了，原來這竟然是慧遠的出家之處，好一個下馬威。

“敦嚴，住口。”一個沈穩蒼老的聲音傳來，宿清回頭，看到一個大約五六十歲，看起來倒很是慈眉善目的和尚。

“方丈。”敦嚴恭敬喊道。

原來是方丈。

“施主，剛才敦嚴多有得罪，老衲慧能請施主見諒。”慧能方丈左手立於胸前俯身行了一禮，“不過施主，老衲見你一身戾氣，若再不收斂恐將會永墮魔道，害人害己啊！”

宿清聞言微微冷笑，原本她還對這個看起來慈祥的方丈有所好感，原來也不過是個倚老賣老的老和尚。

“是魔是正，自有天斷，大師是人非神，還是莫要妄揣人心。”

“你怎麽這麽不知好歹……”敦嚴怒氣沖沖地道。

“敦嚴住口！”慧能方丈對著敦嚴斥道，隨即他又對著宿清笑道，“施主之所以不願意聽老衲之言，只不過是源於仇恨，老衲只想問施主一句，一人之命，與天下眾生之命，孰輕孰重？”

宿清微笑，“同等重要。”

“這……”慧能方丈被噎了一下，“神女乃授以天命……”

“大師明慧，卻為何要違反佛家戒律，妄打誑語？”宿清打斷了慧能的話。

“施主這話從何說起？老衲從未……”

“大師，敢問你是見過天上神佛還是你就是神佛，若你不是，你又怎敢說神女授以天命。自孟家若絮出生之日起，邊境不穩，朝堂混亂，百姓安危不保，食不果腹，這就是授以天命麽？所謂神女，從未有一人親見神女顯靈，大師只因慧遠一人之言便傳道於信眾，這難道不是誑語麽？”宿清又一次打斷慧能的話。

“詭辯！”敦嚴怒道。

“不。”慧能方丈卻搖了搖頭，他仔細地又看了看宿清，目光微微一閃，緩緩笑道，“施主所言老衲確實無法反駁，佛法萬千，老衲受教。”

宿清冷哼一聲，憐香在她身後吃驚地看著這一幕，原來這個二小姐竟是個如此厲害人物。

阿照搖搖頭，論起說話來，宿清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。

“不過施主，老衲只有一句相勸，請施主無論如何以天下萬民為計。”慧能方丈嘆氣道。

宿清聞言沒有說話，只是對著佛像磕了一個頭算是默認了慧能方丈的話。

“天下萬民？就憑她？慧能大師未免太看得起這位二小姐了吧”

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，正是綠由的聲音。

宿清微微向後一瞥，果見綠由一副輕蔑的樣子站在後面，宿清微笑，再次叩首，並不理會。

綠油見宿清不理會，她冷冷一笑，隨即高聲道：“三小姐到。”

很快就有一個身影，從門外款款走入，宿清頓了一下，慢慢回過頭來。

孟若絮！

當年翠竹院著火，我娘中毒，跟你，跟你母親都脫不了幹系吧。

“姐姐，我知道你受委屈了，可今天是妹妹最重要的日子，你先等一等可以麽？”

孟若絮，我等了，等了十年，現在我不想再等了，也不需要再等了。

你呢？

“二姐，妹妹接你回家了。”孟若絮走過來低頭行禮，一頭烏發垂下來，顯得那般荏弱，而她再擡起頭時一雙妙目當即蓄滿淚水，“二姐，這十年你去哪了？你可知父親母親還有妹妹們，有多想你？”

想她？想她死吧！

宿清搖頭一笑，孟若絮你怎麽還是那麽能裝？

宿清由憐香攙扶著站起身來，然後她緩緩轉過身來。

十年未見，孟若絮果然越發出眾。縱是帶著面紗也能看出那面容下的絕世姿容。

不過，大概是為了和神女的稱呼相匹，花樣年華的少女卻一身素白，發間一絲修飾也沒有，像是個苦修的居士。如果宿清沒記錯的話，十年前的孟若絮還是個喜好彩衣華服的女孩。

宿清對著孟若絮輕輕笑道：“妹妹看起來倒是比當年素凈了許多。放著大把的漂亮衣裳和精致首飾卻穿戴不了，可辛苦？”

孟若絮先是一楞，隨即輕啟朱唇笑道：“姐姐說笑了，我既然身為神女自當拋棄外物，謹修己身，這乃是我的本分。”

敦嚴癡癡地在一旁看著，果然是神女，僅是這麽輕笑，便似乎有仙氣繚繞，他不禁讚嘆，“果然是我們許國等了三百年的神女。”

“可怎麽偏偏卻有這樣一個沒有規矩的姐姐？”敦嚴隨即諷刺地看向宿清。

“敦嚴師傅此言差矣，二姐只是因為長年流落在外，若不是我們當年沒照顧好二姐……”孟若絮的眼裏又一次升騰起霧氣，她眼神溫暖地道，“二姐，我們回家吧。”

“好。”宿清點點頭。

孟若絮欣慰地看著宿清，她走到宿清的旁邊，牽起宿清的手拉著她走出佛堂。

宿清冷冷看著那雙抓著自己的手，看著那雙手因為用力抓緊而發白的指甲。

“妹妹似乎沒有你所說的這麽想我回去呢！”宿清冷聲道。

“怎麽可能？雖然妹妹沒有想過姐姐還能活到現在，不過啊，妹妹確實巴不得你回去，去和你娘死在一起呢！”最後一句話聲音模糊得近乎囈語但還是讓宿清聽得一清二楚。

孟若絮狠狠看向宿清，她原本並不是這麽沈不住氣的人，可這個賤人竟然敢讓她堂堂神女親自過來接她，簡直荒天下之大繆，偏偏父親還護著她，真真是氣死她了。

“賤丫頭，你等著吧，我會讓你知道你今天究竟辦了一件什麽樣的蠢事！”

宿清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，“那姐姐就拭目以待。”

“真不愧是神女。”敦嚴依依不舍地看著孟若絮緩步離開，這般美麗又善良的神女，怪不得整個許國都如此敬重她。

慧能方丈淡淡看了敦嚴一眼吩咐道：“去寫信叫你慧遠師叔回來。”

敦嚴驚訝地看向慧能方丈，據他所知，慧遠師叔離開的這些年，方丈從來不曾給他寫過信，如今，“方丈，難道是許國要出事？”

慧能方丈沈重地看著前方的兩姐妹，低聲喃喃道：“那女子身上竟隱隱有帝王之氣，莫非……那就遭了。”

敦嚴小和尚一臉莫名地看著孟若絮漸漸消失的身影，帝王之氣？指的是神女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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